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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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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小葉給那只獅子貓突然驚了一跳,魂不附體,簡直比在豐艷宮的那場還匪夷所思。

他癡癡地呆看了半晌,才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,當下跳了起來,叫道:“你、你給我回來!”一邊嚷著一邊拔腿跳進宮門,撩著袍子飛奔追去了。

原來先前在豐艷宮裏,小葉把那壓勝所用的布偶人拿在手中,本來想藏在身上帶走的,可是透過窗口隱約瞧見了豐艷宮門口已經安排了太監看押,料必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放人離開。

可若是隨便藏於宮內,一時間找不到合適之處不說,貿然藏掖,自然更容易給人找到,何況這些老嬤嬤都是最精明強幹的,哪裏能藏東西,絕瞞不過她們的眼睛。

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,卻看到了那只獅子貓。

那貓生得通體雪白,眼睛一藍一黃的,玉雪可愛,神態無辜,卻給小葉一把抓住。

這時候端午才過不久,人人腕子上系著五色絲線,小葉忙拆下自己手腕上的五色線,把那布偶系起來,獅子貓肚子上的毛極長,小葉就把那布偶牢牢地跟那一撮毛栓在一起,幸而那布偶沒多重,獅子貓的毛又長可垂地,只要不是抱起來撫摸,從外頭是絕不會看見的。

果然,宮門口被人攔下後,那貓便從小葉手中跳了下地,逃之夭夭,也把那燙手山芋帶的無影無蹤。

至於小葉身上的那包糕點,卻也是算計在前的,原來小葉知道岳嬤嬤等人若是搜不到東西,是不肯甘心的,未必要輕易的放他走開,而他卻絕不是個能被人搜身的。

所以小葉故意的塞了那包點心在袖子裏引人眼目,取“聲東擊西”的意思,果然很容易就給岳嬤嬤等註意到了。

而岳嬤嬤起初以為是拿住了罪證,勝券在握,忽然間發現是一包點心,自然就挫了銳氣,覺著自己弄錯了,從而想不到、也再不能繼續去搜他的身了。

小葉本想出了豐艷宮後就趕緊的找到那只獅子貓,把那東西拿回來毀了,免得留成禍患,誰知那貓張口說話,把小葉驚呆了,哪裏還反應的過來,等回過神後,宮墻上連個貓影都不見了。

小葉失魂落魄的,所以沒留意到原先從宮墻間走來的那一行人,那些人卻遠遠地看到了他,本來正戒備,猛地聽他大叫了聲,轉身跑了,都覺著莫名。

其中一人回頭道:“王爺,像是個發了瘋的小太監,要不要派人追回來?”

眾人簇擁之中,是一架鑾輿,鑾輿上坐著個相貌非常清俊的青年,長眉入鬢,底下是一雙精致的睡鳳眼,眼尾上翹,眼皮似垂非垂,透著幾分淡淡的清冷疏離。

宮中能乘坐鑾輿的,除了皇帝外,便是太後、皇後以及有品級的高階妃嬪們,但是這青年男子,卻並不是皇帝,而是裕妃所出的慶王殿下,單名一個“翼”字。

趙翼身著銀白素軟緞蟒袍,外罩著極輕薄的淺灰雲霧綃衫子,銀冠束發,兩鬢垂著鑲珠嵌寶墜流蘇的絩帶,他端坐在紫檀木的擡輿之上,遮陽傘蓋之下,整個人通身華貴,流光溢彩,讓人無法直視,卻又高高在上,俊美出塵恍若神仙中人。

慶王趙翼的眼尾微動,向著小葉跑開的方向淡淡地瞟了一眼,不動聲色地說道:“不必理會。”

一行人將到豐艷宮的時候,小太監早打了水,開始沖地。

遠遠地看到慶王殿下的擡輿,早有太監取了紅毯鋪在地上,兩個近身內侍扶著趙翼下了擡輿,坐在輪椅上,又穩穩地擡著進了宮門。

豐艷宮內的一應宮女太監、執事人等都在裕妃的正殿門口廊檐下站著,一些末等的都站在日頭底下,人雖然多,卻是鴉雀不聞。

這會兒早有人報知了裕妃慶王到了,等慶王將進殿門的時候,正瞧見裏頭奉常身邊的女官帶了個人往旁邊退了下去,那人且走且正擦淚。

慶王對於豐艷宮的人也並不陌生,早認出那是程嘉。

裕妃的臉上還有些很淡的惱色,見了兒子,卻露出了溫柔的笑意,起身迎了過來。

“你怎麽這會兒來了?”裕妃凝視著慶王,眼神中滿是關切,“正是熱的時候,也不怕這毒日頭曬壞了。”

慶王雖坐在輪椅上,但身量筆直如劍,非但不覺著比人矮多少,這股自然天生的氣勢卻極為懾人,無形中讓跟他對面的人都情不自禁產生一種要對他躬身臣服之意。

慶王靜靜的道:“母妃今天大動幹戈,事情跟程嘉有關?”

裕妃聽他單刀直入,便擡手斥退左右,只留下奉常一個。裕妃才道:“也是母妃一時大意,程嘉是個沒心機的,給人趁機動了手腳也未可知,幸虧今兒自有貴人相助。”

慶王道:“貴人?”

“沒什麽,”裕妃卻笑了一笑,搖搖頭柔聲說道:“總之這件事母妃已經有了頭緒,自會料理妥當的,你是因為擔心才趕來的?”

慶王道:“之前給太後娘娘請安,順路過來的。天兒熱,母妃別為這些瑣碎大動肝火才是。”

裕妃聞言極為感動,微笑道:“你只管放心,我自然知道。只是你走了這一趟,身上熱不熱?你不能喝冰飲,弄些甜湯給你解暑如何?”

慶王道:“多謝母妃。”

當即奉常取了一碗冰糖雪梨水,跪地奉上。

慶王其實不愛喝這些甜湯,但卻一點也不拂逆裕妃之意,只端坐著慢慢地喝了半碗,微風從門口徐徐而入,拂動慶王的雲霧綃外衫,眉眼如畫,越發的飄然若仙,雅貴非凡。

裕妃斜靠在貴妃榻上看著兒子,忽然間想到這樣出色的孩子好好的竟然成了個殘疾之人,心頭狠狠地一揪,那唇邊的莞爾笑意就凝固了。

慶王恍然不覺,喝了甜湯之後便告辭而退。

裕妃少不得又多叮囑了幾句,母子分別。

出了豐艷宮,慶王的貼身內侍小吉安悄悄地說道:“王爺剛才怎麽不告訴娘娘,方才您在太後宮內安撫了太後的事呢?娘娘一定會高興的。”

趙翼仍是神情不動的:“天下無事便可,何必多此一舉。”

小吉安便不敢說話了。

於是重又往宮外而行,趙翼人在擡輿上,將走到之前遇到小葉的那個宮門口,忽然道:“停下。”

太監們急忙住腳,趙翼瞇起眼睛,往宮門頂上掃了掃,淡聲喚道:“阿南。”

擡輿左側一名身形瘦削的侍衛名喚阿南,是從小跟隨慶王的,對他的心意極為了解。

阿南快速瞄了眼前後,見此刻宮道之中人並不多,只遠遠地有幾個宮女的身影。

當即他腳下輕輕跺地,身形突然拔地而起,不偏不倚,竟是向著趙翼目光所至的宮門頂上。

一瞬間阿南看到在宮門的瓦檐之間落著一樣東西,他探臂準確地將那東西抓住,旋即重又無聲落地。

他的這動作如同閃電般,快的不及眨眼,所以除了趙翼身側這些跟隨的人,其他遠一些的幾乎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。

阿南握住那東西,上前遞給趙翼,慶王接了過來,展開一看,眼神才略變了變。

原來在他手中的是一個壓勝用的布偶人,偶人的胸口寫著一個人的生辰八字,上面還有幾個給紮過的明顯針孔。

慶王趙翼看著那生辰八字,默然無語。

他對這個生辰再熟悉不過了,因為那正是他的長兄,太子趙暨的。

只不知為何,偶人的脖子上竟系著一條五彩的絲線,看著像是端午時候所系的五色線,這喜氣洋洋的彩線讓本來陰氣森森的偶人多了幾分滑稽。

趙翼眉頭微皺,又細看了看,發現另一頭的絲線上似乎還拴著幾絲雪白的毛兒。

慶王看著這東西,驀地想起進宮的時候,墻頭上那起伏竄離的獅子貓,以及那跳腳的小太監。

且說先前小葉發足狂奔,可除了跑的自己一身汗外,怎麽也找不到那只狡猾的獅子貓,只能怏怏地先回百獸珍禽園。

這會兒鐘小侯爺已經去了,王公公親自又送出了宮門,這也是他們的規矩,但凡進院子的人,必須得是珍禽園的人來往接送,不許別人插手,就是怕有身份不明的人趁機作亂。

小葉才進門,喬公公就樂顛顛的迎了上來,笑道:“掌案,你猜今兒那鐘小侯爺捐了多少?”

因為剛才豐艷宮那場驚魂,又加上那獅子貓不知帶了那孽障之物跑到哪裏去了,小葉有些沒精打采的。

喬公公見他精神不像是往常,很是詫異,便豎起一根指頭道:“一千兩,足足一千兩。”

小葉眨了眨眼,“哦”了聲,並沒有說別的。喬公公更加吃驚:這要是以前,葉掌案早就手舞足蹈,並且還要說些慷慨激昂激勵人心的話,鼓勵大家再接再厲呢,這卻是怎麽了?

小葉也沒理會喬公公,只吩咐他好生打理園子裏的事,自個兒要先歇息會兒去。喬公公不好攔著,只是小葉前腳才走,後腳王公公便急匆匆地返了回來,劈頭問道:“葉掌案回來了沒有?”

喬公公道:“才回來,怎麽了?”

王公公回頭看了一眼,小聲道:“我才聽說豐艷宮出事了,不知怎麽著裕妃娘娘就打死了太後身邊的岳嬤嬤,咱們葉掌案不是才去了那裏嗎?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喬太監大驚,想起方才小葉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,張了張口,只能說道:“他也沒說什麽……你聽明白了?真的是打死的太後的人?”

王公公道:“這話怎麽能錯?”

喬太監驚的合不攏嘴,半晌才道:“我以為裕妃娘娘的性子已經變了呢,沒想到仍是這樣火爆,到底是太後的人,這也敢打死?”

“必然是有個緣故,”王公公急不可待地:“我去問問葉掌案……”

喬太監見他要去,忙將他拉住:“剛剛我看掌案臉色不對,就連我說小侯爺捐了一千兩他還沒什麽反應呢,讓他緩緩,你先別去碰這個釘子才好。”

那頭小葉狐疑不定,要先回去休息,到翠茵庭打廊下過的時候,忽然聽到有人道:“你看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,像是鬥敗了的公雞,難道這次差事辦砸了,裕妃娘娘沒賞賜嗎?”

另一個道:“是啊,以前去豐艷宮回來都載歌載舞興高采烈的,總不會是小白真的有什麽病治不好,裕妃懲罰她了吧?”

小葉早在聽見第一個聲音的時候就站住了,他屏住呼吸,身體發僵,竭力擡頭看向聲音來的方向。

沒有錯,是架子上的那兩只鸚哥,一只正低著頭,慢條斯理地用嘴梳理翅膀,另一只無聊地踱來踱去,且走且說:“還是別咒小白了,聽說裕妃每天新鮮果子給它吃,比我們吃的不知好多少倍……”

小葉身不由己地挪步靠前,雙眼瞪大,目不轉睛。

那兩只鸚哥本還在嘀咕,忽然像是發現了不對,那踱步的站住不動,盯著小葉道:“她在幹什麽?”

梳理羽毛的那只歪頭看了半晌:“她的樣子有點呆,等等,她怎麽、好像是在……”

小葉聽到這裏,再也忍不住了,揉了揉自己的腦袋,不信地叫道:“不不!不可能!是我最近太忙了!一定是操勞過度頭發昏了!”

兩只鸚鵡石化,小葉卻在跳腳,就在這混亂的時候,身側的房門給人從內打開,有個聲音沈沈地說道:“你又在鬧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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